童话改写的伦理关照——以“灰姑娘”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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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改写的伦理关照——以“灰姑娘”为例

作者：杨艳

来源：《赤峰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1年第6期



杨 艳

（江苏技术师范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1）

摘 要：经典童话故事的改写，随着时代的变迁体现出不同的伦理关照。本文将选取佩罗的《仙杜瑞拉》、格林兄弟的《灰姑娘》、达尔诗歌版的《仙杜瑞拉》三个文本进行分析。佩罗版面向17世纪贵族沙龙里的名媛淑女，告诫她们要与人为善，以德报怨。格林兄弟版以19世纪中产阶级的儿童为目标读者，满足对于他们道德教化的需要。达尔版从女性主义的伦理观出发，颠覆长期以来“灰姑娘”系列里对仙杜瑞拉刻板的描写，表现了20世纪女性心智的不断成熟。

关键词：灰姑娘；伦理观照；佩罗；格林兄弟；罗尔德·达尔

中图分类号：I10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1）06-0126-02

“灰姑娘”的故事是西方童话文学中的经典之一，它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的同时，也对世界文学的发展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涌现了无数的改写作品。据统计，有史料记载的版本全世界就至少有345个。

童话作为对儿童进行伦理教育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体现出何种伦理道德观念就显得尤为重要。本文将选择查理·佩罗《仙杜瑞拉》（Cinderella 1697）、格林兄弟的《灰姑娘》

(Ashputtle,1857)、和罗尔德·达尔的《仙杜瑞拉》（Cinderella,1982）三个作品进行文本分析，从而透视出童话经典改写过程中随着社会的变迁所体现出的不同的伦理观照。

一、查理·佩罗《仙度瑞拉》：贵族沙龙里的寓言

查理·佩罗（Charles Perrault，1628-1703）法兰西学士院院士，一生著述甚丰，如今仍为我们所记住的只剩下《鹅妈妈故事集》。该书中共收录了8个故事，《仙杜瑞拉》就是其中之一。1698年1月在巴黎出版时，它却另外有一个冗长、难记又极具教育意义的书名:《往日的故事或带有道德教训的故事》。

凯瑟琳·奥兰丝汀认为，“不同于其外观及现代人的推断，佩罗这些故事既不是源自童话，也不是为儿童而写的。事实上，这些‘儿童类古典名著’都是经过一番修饰的嘲讽寓言，其字里行间紧系着17世纪法国宫廷、社会发生的事及上流社会的性爱政治。”[1]罗伯特·达恩顿更是在《屠猫记：法国文化史钩沉》里明确指出，佩罗的故事取自民间的口述，但是经过了修改润色，以便迎合在沙龙里出入的淑女贵妇和宫廷人士的口味[2]。

身为法兰西学士院院士的佩罗，希望通过自己的故事建立法国贵族的伦理观。所以不管是情节的安排，还是结构的设置都体现出这种伦理观照。故事中，仙杜瑞拉面对继母、继姐一次次的刁难，没有一丝怨言，最后更是以德报怨，为两位姐姐穿针引线，帮助她们找到理想的丈夫。整个《鹅妈妈故事集》中，每个故事的后面都加上了诗体的“道德劝解”。在《仙杜瑞拉》的末尾，故事的伦理教化意义更是昭然若揭，“美丽的女士们，善良比锦衣华服／更能成功赢得男人的心／总之，如果你想要得到幸福／高尚才是真正来自天国的礼物”。[3]字里行间，


可以很明显看出忠告的对象不是小孩子，而是上流社会的少女们，告诫她们如果想像仙杜瑞拉一样得到王子的青睐，唯一的方法就是要像她那样善良无私。

二、格林兄弟《灰姑娘》：中产阶级儿童的故事

2000年前后，一本叫做《令人战栗的格林童话》书在海内外中文网站上刊载，最后还被摆上国内各大书店的书架上供读者选购。这本书的腰封上甚至还写着这样的话，“原本的《格林童话》是个母亲念给孩子听时，会不由地羞愧脸红的故事集。”其实这本书只是由日本作家桐生操创作，借用了格林童话的名字而已，尽管如此，该书的问世，让普通读者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除了我们所熟知的版本以外，格林兄弟的童话存在着另外的版本。其实格林童话存在多个版本在学界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从初版到最终版，历时45年，格林兄弟（雅各布·格林（Jacob Grimm ,1785-1863, 威廉·格林William Grimm 1786-1859）六易其稿，精雕细琢，才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第七版，共收录200多篇故事的《格林童话》。

19世纪伴随着工业革命的进程，德国的中产阶级不断发展壮大，加上“童年”观念的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中产阶级意识到，童年阶段有其独特的特征和需求，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中产阶级家庭开始逐渐重视儿童的教育。格林兄弟的“意图原先虽然是学术上的，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孩子也可以是这些故事的重要听众。他们在每一版之间对故事所作的更动，暗示了迎合孩子之道德需要的企图”。[4]正是为了满足中产阶级伦理观的需要，以后的各个版本中，格林兄弟都进行了反复修改删减。

“认知水平还没有发育到理想阶段的儿童，他们大多都具备一种初步的道德判断能力，这就是简单的好人和坏人之分。当儿童还没有听完故事的时候，他们就迫切地想知道谁是好人和坏人；当他们听完故事的时候，好人和坏人对他们产生的不同道德影响是显而易见的”。[5]儿童这种不成熟的道德判断能力要求为他们编写的文学作品，在人物的刻画上，好人和坏人要泾渭分明，最后的结局也必须是坏人罪有应得，好人有好报。

正是出于上述原因，格林兄弟的《灰姑娘》与佩罗的《仙杜瑞拉》在人物刻画、情节的安排上存在着较大的区别：对于继母的刻薄的描述，《仙》中只是一笔带过，但是到了《灰》中，花了较长的篇幅反复描写她如何刁难灰姑娘，让人对其所作所为深恶痛绝。至于两个继姐，在《仙》中，对于年纪稍小的那位继姐的描写，佩罗似乎是手下留情，让她多了丝人情味，模糊了好人与坏人的界限。在《灰》中，这两个人物和她们的母亲一样被描写得面目可憎。因此儿童在阅读《灰》时可以轻易根据自己的道德判断将人物按好坏简单的归类。情节的安排上，《灰》也秉持着恶有恶报的原则，安排两位继姐在母亲的唆使下削掉脚趾，在最后部分还让她们被鸽子啄瞎了双眼。

三、罗尔德·达尔的《仙杜瑞拉》：女性主义伦理观下的新女性故事

罗尔德·达尔（Roald Dahl，1916—1990），挪威籍的英国杰出儿童文学作家、剧作家和短篇小说作家，他的《查理与巧克力工厂》（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更是因为好莱坞的改编而享誉世界。除了儿童故事之外，他还创作儿童诗歌，《仙杜瑞拉》就出自他的诗歌集《反叛的韵律》（Revolting Rhymes,1982）。这本仅40多页的小册子，收录了6首改写自经典童话的长诗，生动幽默，妙趣横生。

诗的开篇就对读者以前看过的《仙杜瑞拉》提出质疑：“我猜你会认为自己知道这个故事/不，你不知道，真正的故事要更血腥/你知道的那个太虚伪/是多年前虚构出来/只是为了让人听上去舒服些而已/让孩子开心而已。”[6]这段话就是要颠覆以往的传统的故事。故事从女性主义的伦理立场出发，彻底改变了长期以来“灰姑娘”系列里对于仙杜瑞拉的刻板描写，表现了女性心智的不断成熟。




大情节的安排上，还是王子举办舞会，为了顺应时代的发展，这次是迪斯科舞会，两位继姐欣然前往，而仙杜瑞拉被留在了家里。在她需要他人援手的时候，神仙教母出现了，但是仙杜瑞拉不再是被动地接受仙女的恩赐，她变的非常地积极，主动地要礼服，要马车，要首饰，大声说出自己的心愿——要让英俊的王子为她倾倒。在舞会上，她更是抓紧一切机会，让王子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午夜12点的钟声敲响，忙于脱身的她，也如读者预期的那样丢落了一只鞋。接下来，作者出人意表的安排仙杜瑞拉的一位继姐用自己的鞋偷换了这只鞋，第二天，王子带着鞋子来找人试穿，发现这位丑陋的继姐竟然是鞋子的主人的时候，恼羞成怒地命人砍掉了她的脑袋。见到这个情形，仙杜瑞拉果断地的改变心愿，向神仙教母许愿，不愿嫁给这么残忍的王子，最后嫁给了一个体面的商人，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故事写于20世纪后半叶，社会在变革，女性的地位也随着女权主义运动的发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刻板被动等待别人来救助的“仙杜瑞拉’的形象已经不能满足时代的伦理观了。所以较之佩罗的《仙杜瑞拉》，格林兄弟的《灰姑娘》，达尔诗歌版的《仙杜瑞拉》更像是一部女性的成长小说，以貌取人的仙杜瑞拉在看到王子的真面目后，心智上逐渐成熟，认识到真正的幸福不是源于英俊的外表，高贵的地位，而是来自于善良的本性，最后她选择了一位善良的普通人，毅然放弃了王子。

从佩罗的《仙杜瑞拉》，到格林兄弟的《灰姑娘》，再到达尔诗歌版的《仙杜瑞拉》，期间历经300多年，涵盖欧洲三个国家。三个版本的“灰姑娘”针对不同的目标读者，在体现不同伦理观念的同时，又反过来巩固了所处时代的伦理观念。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类似的改写还会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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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凯瑟琳·奥兰丝汀.百变小红帽——一则童话三百年的演变[M].杨淑智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10.

〔2〕罗伯特·达恩顿.屠猫记：法国文化史钩沉[M].吕健忠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4.

〔3〕Zipes, Jack The Great Fairy Tale Tradition: From Straparola and Basile to the Brothers Grimm[M].New York London: W.W. Norton and Company, 2000: 454.

〔4〕培利·诺德曼.阅读儿童文学的乐趣[M].刘凤芯译.台北：天卫文化，2000：278.

〔5〕聂珍钊.关于文学伦理学批评[J].外国文学研究，2005（1）:11.

〔6〕Rahl, Roald. Revolting Rhymes[M] London: Puffin Books,2008:2. （责任编辑 王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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