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的最美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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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的最美姿势

作者：屈太侠

来源：《湖南教育·语文教师版》2008年第04期

我和铮毕业于同一所师范学校，又同时分配到同一所乡村小学教书，是铁打的哥们。我们一起打篮球，下象棋，谈人生……同事调侃：你俩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偶尔。我们喜欢去校外的小镇改善生活，吃一块五毛钱一大碗的陕西凉皮。红红的辣椒，吃一口就浑身冒汗。 学校依山而建，几间红砖瓦房掩映在绿树丛中，前面不远处就是宽阔的汉江。晚饭过后，我们常去江边散步，聊天。坐在软绵绵的沙滩上，凝视血红的太阳一点点坠落山头!年少轻狂的我们，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铮说：“大凡高人都会看破红尘，追求这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我喜欢这儿的天高云淡，恬然静谧!这儿，是可以滋生浪漫的地方。”而我却不以为然：“鸟不拉屎的山乡村野，还能滋生浪漫?该不会做白日梦吧。只有穿梭在都市里的男男女女，才配得上‘浪漫’二字。”

铮和我一样，都属蛇。不过，我是四月的出洞之蛇，精力充沛。意气风发，雷厉风行，事事都要做得尽善尽美；而铮呢?是寒冬腊月的冬眠之蛇，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做起事情慢条斯理，从不与别人斤斤计较。和铮相比，我有着明显的优势，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手漂亮的三笔字，文章也写得不错!校长年岁已高。需要我帮他抄抄写写，打点一些无足轻重的杂事，当然很器重我。工作第二年，我便评为县优秀教师，担任中心学校教导主任，参加市小学校长岗位培训。而铮呢?仍是一名普通的教师。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许这就是缘分!我的刚和他的柔起到了很好的互补作用。

铮的家离学校不是很远，翻过两座山梁就到了。一般情况下，我们去他家，要走上两个小时左右。曲曲折折的小路，沿着山沟的小溪蜿蜒而上，不时传来鸟儿的欢叫和狗的狂吠。铮捧出自家酿造的粮食酒，喝着没感觉，一不小心就醉得一塌糊涂。趁着酒兴，他会找来几个哥们陪我搓几把麻将，顶小的场合，五毛钱一个子儿，一般我都要贡献二三十元。

日子在无声无息中滑走，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爱情却遥遥无期。在那个偏僻的地方，没有哪个刚毕业的女孩子愿意来这里工作。十天半月见不到一个年轻姑娘。我常常慨叹：我们的青春与爱情无关!铮总是这样安慰我：要是遇上漂亮的女孩，我一定先让着你!逢集的时候，我们会偷偷溜出学校大门，到街上寻找“风景”。结果每次都憧憬而去，败兴而归。这也难怪，年轻的女孩子都去了广州、深圳寻梦，谁愿意在这穷乡僻壤浪费青春?

那个雨过天晴的早上，阳光灿烂，我们照例去街上碰碰运气。突然，眼前一亮。“哇!美女!”我们不由自主叫出声来。粉红的上衣映衬着白皙的脸，显得千娇百媚。那一刻，我们都有了心跳的感觉。平时木讷的铮反映异常迅速：“这个姑娘真美!我去追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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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的爱情进展迅猛，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就闪电般结婚了。这时的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寂寞。我得走!得离开这儿!越快越好，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一个在乡村学校工作六年的教师，从来没有听过一堂县级公开课，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许多教学观念已经老化，出去应聘是没有多大把握的。于是，我想到了杂志，杂志是没有区域限制的，这是我联结外面世界的惟一通道。我订阅了《小学教学参考》《教师报》等杂志，每期必读，反复研究、揣摩，写下近10万字的读书笔记。我的教学水平明显提高，逐渐增强了我外出的信心。近似苦行僧般的日子，惟有梦想做伴。我把自己的酸甜苦辣一起倾注笔端，在《教师报》《汉中日报》等杂志上陆续发表了一些文章。而铮呢?新婚燕尔，沉浸在他的幸福和甜蜜之中。

2003年，我应聘到山东的一所民办学校。一番苦痛的挣扎后，我逐渐适应了私立学校如火如荼的生活。开始在学校崭露头角。民办学校里没有救世主，你必须马不停蹄地奔跑下去。我苦练教学基本功，获得全区教师基本功大赛一等奖；教学水平再上台阶，每次公开课都成了学校的亮点；我坚持阅读和写作，在专业杂志发表了不少随笔、论文。2006年秋天，我辗转南下，应聘到广州的一所学校。而立之年的我，仍然过着一种飘忽不定的生活。但我，早已经习惯这种不确定性，习惯不停地奔跑下去。读书、思考、写作，成了我工作、生活中的三件大事，一年的时间，我在各类报刊上发表了论文随笔20多篇。而铮呢?依旧在原来的学校工作!我走后，他便接替了我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可以想像，一家四口，主要依靠他的工资收入，经济的拮据可想而知。

前些天，铮打来电话，家乡的工资翻了一番，已经突破千元，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不，你出来吧，外面的待遇高多了。”铮的声音那么熟悉：“不了!这么多年的安逸，业务早荒废掉了!再说，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此生足矣!”

也许，我们谁也无法改变对方，但生活却改变了我们。就像当初，铮选择了留守，而我却选择了漂泊。现在，我们谁也无法适应对方的生活。从懵懂少年到成熟男人，不得不让人慨叹世事沧桑。其实，生活在尘世间的人，都以一种别样的姿势伫立着。在自己看来，合适的就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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